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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丨唐樱:三个女红军与半条被子

2020-09-21 10:20   [来源:华声在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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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女红军与半条被子

文丨唐樱

        在纪念红军长征胜利80周年大会上,习近平总书记提到了“半条被子”的感人故事。“半条被子”的故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这背后又有着怎样的故事呢?

        我们是从省会长沙出发走湘深高速进汝城的,通往汝城的路蜿蜒曲折。绵延起伏的群山,峰峦重叠,一座比一座险峻。经过的二十三个隧道,一个接一个,感觉没完没了,这个隧道还没走完,前面的隧道已在那儿静静地等着了,也是一个比一个长。因为限速,仿佛在慢慢穿越一个个未知而又类似的时空隧道……

        当车子驶出最后一个隧道,纠结的心随天空一样宽阔起来,经过长达五个小时的车程,终于到达了汝城。仙气缭绕的山峰围观着充满生机的万物,天空如同染了靛色的海洋,包涌着汝城这片的美丽而娴静的大地。有道是:“青山无墨千年画,流水无弦万古琴”,这里有龙的传说、瑶的传奇、林的神秘、水的神奇……风中传颂的故事在每个山间回响,亲切的感觉就像老奶奶给孙辈们讲述一个古老而神奇的故事。

         传说在汝城沙洲瑶族村有位名叫徐解秀的瑶族老奶奶经常给过往的行人讲述“三名女红军与半条被子”的故事,但忙碌的人们难以停下匆匆的脚步来听完徐解秀老奶奶讲故事。徐奶奶并不灰心,心中依然存着希望,等到八十四岁那年。俗话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这一年徐解秀老人八十四岁了,这就是她眼前最大的坎,她开始担心自己可能会迈不过这一年。因为她还在等待,等待那三名女红军回沙洲来看她,她希望自己能活着等到那一天。

         就在这一年的11月,有位报社的罗记者来到了沙洲瑶族村。他因重走长征路,沿着当年红军走过的路线图,走进沙洲村的。当罗记者一身泥一身水地走进沙洲瑶族村时,在这个偏僻的小村庄里引起了强烈的反响,人们都用好奇地眼神打量着他,猜测他。谁家会有这样一位远房亲戚呢,村里平时很少见到陌生人,罗记者这一身泥一身水,还背着个大大的行礼包,拄着一根棍子,实在是太引人猜疑。

         徐解秀老了,最近发生的事记不分明,但年代越远事却都历历在目。秋日的阳光照着山村,照在徐解秀厚厚的棉衣上,她眯微着眼睛,恍惚间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形象。徐解秀老人瞬间激动了。五十年,她盼了五十年,她整整等了五十年!

         徐解秀老人迈开不灵光的小脚,迈着小步就紧紧跟随着罗记者。罗记者埋头走路,并不知道身后这悄无声息的变化,但他还是听到了,身后有一种她听不懂的话在朝朝他喊叫,罗记者边朝前走着,边扭头朝身后看了一眼,当他看到一位步履蹒跚的老奶奶在努力地朝他半跑半走过来,扬起的手还在朝他招呼。

        罗记者赶紧站住了,他转身朝老奶奶走过去,弯下身子问:“老奶奶,您是叫我吗,您有事吗?”

         老奶奶听不懂罗记者的问话,但她只管将自己想问的话一股脑儿说了出来:“你们打回来了吗?你们打赢了吗?那三个红军姑娘也回来了吗?”

        罗记者走南闯北,是见过世面的人,他明白老奶奶把他当成红军了!于是他飞快的意识到了老奶奶有重要的话同他讲,他细心听,而且也听明白了徐解秀那一连串的问话!——这是怎样的等待啊,老人家还在等待红军回来。罗记者心里一酸,便扶着徐解秀老奶奶来到她的家,他要静下心来,听一听徐解秀老奶奶为何如此迫切追着他询问关于红军的事。

1934年11月上旬的沙洲瑶族村。寒风凛冽,雨裹着雪打落在青瓦白墙上,青石板路上也捕了一层薄薄的冰。天刚刚朦朦亮,一阵铜锣声响遍整个沙洲。“各家各户注意了!共匪马上要打进沙洲了!共产共妻灭绝人性!各家各户做好准备,马上进山躲一躲!”保甲团乡丁的声音在老百姓听来无疑是雪上加霜,草木的颜色也因此忧伤地笼罩了一层梦霰。

        沙洲瑶族村的瑶族同胞不知道红军是一群什么样的人,但他们遭遇了白匪(国民党)的骚扰已经是苦不堪言了,一听到有军队经过,都成了惊弓之鸟。纷纷挑起逃难行头进山躲避!当时才三十四岁的徐解秀裹了小脚无法走远,只好把四岁的女孩交给进山躲避的亲戚照顾。自己与丈夫朱兰芳带着一岁的儿子躲在自家顶楼的夹墙里!如果不是放火烧屋,躲在夹墙里是极难被发现的。傍晚时分,雨夹着雪依然在天空自由地下着,躲在夹墙里他们感到了一阵一阵逼人的寒气。咚!咚!咚!传来一阵阵敲门声,“屋里有人吗?我们是中央红军路经此地!想借宿避雨!”话声一落,接着又是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又是同样的话!

       “肯定是路过的人需要帮助,绝不是土匪之类!”心善的徐解秀跟丈夫朱兰芳说。

        丈夫朱兰芳也赞同,如果是土匪之类的,这么冷的天早就破门而入了。徐解秀先从夹墙里出来,打开大门,见一位首长模样的人对她说:“打扰了!大姐,这三名女红军战士冻坏了,进屋避避雨!”徐解秀二话没说,把三个女红军让进屋里。当她在关门时,侧着半个身子朝门外警惕地看了一下,惊吓了一跳!见屋檐下挤满了浑身湿透的红军战士,个个冷得发抖。她连忙把门全打开,说:

       “大家都进屋来吧!躲躲雨,外面太冷了!”

        红军战士当时没听懂她的话,但看懂她招呼大家进屋里的手式,才轻轻地走进了屋内。

        徐解秀连忙把夹墙里的丈夫和儿子叫出来,让丈夫朱兰芳熬一大锅瑶家特有的百草去寒汤给红军战士喝!徐解秀听他们讲话的口音,知道他们肯定来自非常远的地方,因为这方圆十里八里从没人讲过这种话。要不是有事路过这里,谁愿意没事顶着风雪到这偏僻的山村来呢,来了就是客!这些人不是保甲团说的那样!这一身泥一身水的红军战士们一个个乐观开朗,使本有些紧张的徐解秀夫妇也变得自然起来。红军战士喝完热汤后,感觉暖和了许多,争抢着逗一岁的孩子开心,本来有些认生的孩子,也发出咯咯的笑声……。

         堂屋里挤满了背靠背互相取暖的红军男战士。徐解秀要丈夫朱兰芳把他们自己睡的床沿放上几张凳子,铺上稻草,这样三名红军女战士就能跟她和孩子一起挤在床上和衣躺着。三个女红军躺下去就呼呼地睡着了!她们确实太累太辛苦了!徐解秀怕挤着她们,想让她们好好睡觉。于是抱着孩子轻轻地坐起来靠着墙睡着……

       早晨,当徐解秀醒来时,发现一条薄薄的被子正盖在她们母子身上。原来三个女红军早早起床了!雪雨还在细细下着,寒冷得直逼人的心窝子,徐解秀把没睡醒的儿子用背带绑在背上,走出屋子。她惊呆了!只见整个村里的屋檐下都站满了红军战士,原来昨晚还有这么多红军战士是站在屋檐下过夜的。

       徐解秀忙走到后院叫正在劈柴的丈夫:“你快进山,告诉他们这些是好人,叫他们回来打开门!别让这些远方来的客人在沙洲给冻坏了!他们若人不愿回家,把他们的锁匙带回来!”

        朱兰芳听完,二话没说拨腿就往山上赶。

       徐解秀来到朱家祠堂,见里面躺满了受伤的战士,一群女战士在忙碌着。昨夜在她家借宿的三个女红军也在这儿给伤员包扎清洗伤口,压抑的疼痛声在祠堂此起彼伏!那三位女红军笑着跟徐解秀打招呼,其中一位齐耳短发的女红军说:

      “大姐,我们昨晚挤着你跟孩子了!

        徐解秀忙说:“没事!没事!”

        徐解秀看着这三位女红军长的真的美,做事的动作麻利娴熟,感觉是三位仙女在救苦救难呀!唉!又是些什么人把这些红军战士伤成这样。

      “大姐,村里有治伤口的草药吗?”那短发的女红军走到徐解秀跟前说:“我们带的药已经不够用了。”女红军边说边拿起手比划着。

        徐解秀听懂了,她第一个想到村里的罗旺娣,她们家有药。

         罗旺娣从小跟父亲学医,学得一手治疗外伤的医术,嫁到沙洲后经常义务替人治伤。徐解秀来到罗旺娣家门口时,见门开着的,心里一阵高兴,因为在来罗旺娣家的路上,她在想要是罗旺娣在山里没回来怎么办,可她看到罗旺娣正在给一位女红军战士疗伤。

        罗旺娣见徐解秀一脸的惊讶,说:“昨天半夜,我跟老口子悄悄地回来观看情形,看到这些人都站在我家屋檐下,又冷又饿。还有些伤员,我们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把人都让进屋再说!”

        徐解秀欣喜地说:“你们还好回来了!祠堂那边的伤员需要药,她们的药好象不够用。”

       “我晓得了,等我把这位女红军伤口包扎好!就拿药去祠堂。”

         罗旺娣家的墙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草药,罗旺娣对徐解秀说:“你回去烧一锅水,放几匙盐,叫人端到祠堂来,等下我有用!”

         徐解秀边应着边移着小脚往家走!她非常羡慕罗旺娣有一门好手艺,还有那双能走路能爬山的脚。别人挑一担水轻松自如,她每次只能提一壶水,还颤颤抖抖的。她已经记不清自己因自己的小脚多少次摔到了,甚至比想象的次数还多。

         徐解秀移动着小脚挨家挨户为红军搜找治伤的草药。在路上,见到她的红军战士们都尊称她“徐大姐!”徐解秀心里很受用,跟红军战士在一起,她感受到了做人的尊严,也感受到了从没有过的快乐!在清澈见底的滁水河边,她与这三个女红军在河边帮伤员洗衣服。

       “徐大姐,您唱支山歌给我们听呀!”年纪最小的女红军战士笑着说。

        徐解秀特别喜欢这位年纪大约只有十六岁的女红军,便称她为小红妹,如果自己生孩子早的话,年纪应该相仿呢!徐解秀清了清嗓子,环视了一下周围,有些害羞地说:“那我给你们唱一首《童养媳》的山歌。”说着,徐解秀就看着静静流淌的河水唱起来:

       “今世做人童养媳,受上几多冤枉气。

        睡上几多冷脚床,灶背洗碗喊肚饥;

        拿起秧苗嫩丝丝,何得禾黄来充饥。

        郎子还在摇篮里,何得同他做夫妻;

        十八大大对岁郎,不知是崽还是郎……”

        徐解秀如泣如诉地唱着,仿佛要把心中的苦水全部倒出来,顺着这滁水河流走,流得远远的。

       《童养媳》这首山歌流露了女性在封建时代备受欺迫的凄凉遭遇。徐大姐清婉、哀怨的歌声深深地打动着这三位年轻女红军战士的心,她们非常理解徐大姐和许多女性同胞们心里的苦……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经过几天的宿营,伤员救治工作也告一段落,大部队准备开始离开沙洲村,前往该去的地方!住在徐解秀家的三位红军女战士留下来准备一些草药,帮助照顾最后一名伤员,要晚一天走。当天晚上,徐解秀让丈夫带着孩子睡堂屋里稻草铺上。她有许多话要跟这三位女红军妹妹说!三位女红军处理完一切事情后,早早随徐大姐坐在床上了,四个人紧紧地挤在一起,盖着这床薄薄的被子,虽没什么热气,但她们心里是暖暖的。徐大姐很是舍不得她们离开,她虽然不知道三位女红军姓氏名谁,在她心里早就为她们取好了名字,齐耳短发的叫大红妹,梳二根辨子叫二红妹,年龄最小的叫小红妺!三位女红军虽然不知道徐大姐为她们取了名字,但她们早就感觉到了徐大姐对她们的亲切和关怀。被徐大姐称为小红妹的女红军紧紧靠着徐解秀,徐解秀感觉很温暖。把小红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里紧紧握着,她不知道说什么,她真想跟她们一起走,无奈自己的小脚,无法走远。

       “我不知道你们还要走多远,但你们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会的!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大红妹说!

       “大姐您就放心吧!”

       “大姐,您给我们说说瑶族的风俗民情吧。”小红妹说。

       “给小红妹说说,小红妹将来想当作家的,现在可喜欢听故事了!”二红妹帮腔道。

       “作家是什么呀?”徐解秀问。

        女战士们不知道怎么才能给徐大姐解释清楚,不说又怕伤着徐姐。

      “大姐,作家就是有学问的人,像你们村里逢年过节在祠堂给大家写对联的人。”小红妹解释道。

     “我明白了,那是肚子里有墨水的人才能做的事!”徐大姐说。

     “小红妹肚里有墨水,了不起呀!”二红妹说。

     “让我们摸摸墨水在哪!”大红妹笑着就抬起手来!

       小红妹赶紧躲在徐大姐的背后,大家扭笑成一团。

     “别闹了,听大姐讲故事!”二红妹作了一个暂停的手式。

     “那我给你们讲我们瑶族的禁忌,——瑶族禁忌吃狗肉,崇拜盘瓠的瑶家自古禁忌狗肉。

        传说很多,但在我们沙洲是这样的:很久很久以前,突发的洪水冲走了沙洲瑶家的一条狗,那狗顺着洪水漂了很久很久,才遇到一条满装着稻谷的大船。疲惫的的狗湿漉漉地爬上船去,就在在谷堆上躺着,等船拢岸了,这只狗才沿着河边的路跑回了沙洲。可是到了沙洲的对岸,要从河面上游回来啊,于是,本来沾在狗身上的谷粒就被河水冲掉了,只剩下它那翘起的尾巴上还裹有谷粒。主人家看见狗回来了,非常开心,便将狗尾巴上的种子弄下来,种在了泥土里。从此,沙洲瑶族村便种上了水稻。遗憾的是,稻子种出来,谷子却只长在尖尖的尾穗上。人们说,如果狗不囚水冲走身上谷粒,那现在的水稻肯定会是全身都结满谷子,而不只是长在尾巴上了。”

        小红妹听故事出了神,央求再徐解秀继续讲往下讲。

       “时间不早了,大家还是好好休息吧,明早天一放亮,我们就要出发了!大家要记得徐大姐给我们讲的故事。多了解些民族习俗,对我们行军很有好处。”大红妹说完,大家就手拉手躺下,虽不再说话,却有千语万言在心中传递着……

        徐解秀无法入眠,待三位女战士熟睡,她便悄悄爬起来到火房里给她们准备路上要吃的。然后又到堂屋叫醒丈夫商量,说:“她们人生地不熟,你准备一下,早晨送她们去目的地!这方圆几十里你那么熟,问个路也比她们方便些。还有,路上吃的山薯收好了,半路上再给她们……也不知道还要走多远咧……”

       朱兰芳听了,点了点头表示答应。

       天刚蒙蒙亮,三名女红军在偷偷商量要送什么东西给徐大姐留个念想。可是她们除了这条三人共用的小被子以外,再也找不出其他随身的物件了,所以商量的结果就是把这条被子送给徐大姐。徐大姐家的孩子小,被子对她来说也是很珍贵的。于是她仨起床收拾整齐准备离开了,她们把叠好的被子抱到堂屋,她们站成一排朝徐解秀躹了一躬,异口同声地说:

      “大姐!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请收下!”

        大红妹走上前,把叠好的小被子塞到徐大姐手中,徐大姐似乎这时才痛切地意识到了女战士们马上就要离开的真切,她轻轻地抚摸着还散发着温热的小被子,禁不住哭了起来。徐解秀的泪水一滳一滴洒落在小被子上,她哽咽地说道:

      “好妹妹,你们三人也才只有这条被子,给了大姐,你们在外面受冻受冷,大姐在家怎么能安心呢?被子你们还是留着,冷了拿来裹裹身子,夜来捂着也能去去寒冷!”

      “不行!大姐!这被子您一定要收下!”三位女红军异口同声说。

       “那,那好!这被子我收下!”徐解秀说,“我也没有什么管用的东西能送给你们,也就回送这条被子给你们吧!”

        三个女红军一听徐解秀这么说,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红妹悄悄地对大红妹说:“瑶族有回礼的习俗,我们送一条被子给她,她肯定要找到相应的礼物回赠,否则,坚决不会肯收我们的。”

       大红妺听了小红妹的话,摇了摇头,短发一甩,大红妹突然灵机一动,就找来一把剪子把被子剪成了两半。大红妹这才拉着徐解秀的手说:“大姐呀!您送的礼我们也收下了,这半条被子算是回礼!等到革命胜利了!我们一定会回来看您的!”

        徐解秀用颤抖的双手接过这半条被子,流着泪说:“世上还有这么好的队伍啊!自己只有一条被子还要送半条给别人!”

     “天快大亮了!我们要赶路!”大红妺说:“大姐您多保重!”

     “让朱大哥送你们赶队伍吧,这方圆百他最熟悉!”徐解秀说完,转身看了看在一旁的丈夫说:“你一定要安全地把她们送到队伍上!”

        丈夫应了一声,走过来一弯腰就帮三位女红军挑起了行礼便出了屋门。朱大哥在前面走着,三位女红军战士边迈天步子,边回头朝站在门边的徐解秀挥手!徐解秀依依不舍地举着手,直到丈夫和三位女红军的影子慢慢走得再也看不见……

        徐解秀转身回到家里,她捧起这半条被子紧紧地抱在胸前,把整个脸都埋进了被子里无声哭泣。十六岁她就作为童养媳嫁到朱家,吃够了童养媳的苦,可她是个温柔体贴的女人,对着苦难也无力反抗,只能温顺地遵从,这三个女红军的到来,像一缕清泉流过了她的心里,让她看到了更广阔的世界,也让她感觉到生活又有了盼头,这种感觉成了她生活不可缺的部分!因            此,这三位女红军的形象永远地铭刻在她的记忆深处,让她历多年都如同昨日一般清晰。

        红军离开沙洲已经三天了,丈夫朱兰芳还没回到家来。这时候,清乡团搜査到沙洲来了,他们一边敲着铜锣一边扯破鸭公嗓子叫喊:“窝藏红军者要杀尽灭绝,家里有红军送的东西统统交出来……”这种叫喊声如同刺骨的雪粒子一般撤落在村庄的每一个角落。

        徐解秀赶紧关好门,又用草绳把半条被子捆了个严实,塞进了夹墙里藏好,左右看看实在没人破绽了她才敢下楼来,然后背起儿子想到亲戚家去躲躲,可她刚一出门就被清乡团叫去了祠堂。祠堂前坪里已经站满了喊去问话的父老乡亲,大家一坪站着,谁也不许出声,只等着一个个喊过去问话,严查细问,看实在问不出什么才肯放人走了。很快,就轮到了徐解秀,起初她很是紧张,双手一直在偷偷地抖着。

        清乡团敲着桌子问:“咦,你老公朱兰芳呢??”

     “他,他走亲戚去了!”徐解秀回答。朱兰芳是出了名的贪玩鬼,他爱到处跑是大家都知道的。说完这话,徐解秀才找到自己声音似的定了定神。

     “这兵荒马乱的,他还有心思走亲戚?是不是随红军走了?”

      “没有!没有!”徐解秀吓了一大跳,赶紧边说边摇手表示否认:“他上有老,下有小,他要跟红军跑了,我们娘儿怎么办!”

      “听说红军都住你们家了!”清乡团头目眯起眼睛打量徐解秀,希望能从她身上榨出点内容。

     “是的!他们敲了很多次门,我们以为是过路的才打开门,天寒地冻的,他们一个个挤在屋檐下冷得发抖,看上去像好人,我们就让进屋子里了。”

     “这个不说了,那他们走时有没有送什么东西给你家!”

     “没有!”徐解秀这次回答得挺快。

     “没有?这不可能,他们可不白住的,红军这一点我是了解的。”清乡团的头目说得顺溜,说完就发现自己说错了话,于是朝两边瞅了瞅,加大了声音对徐解秀说:东西肯定有的!不承认是吧!我让人去搜!你在这儿等着!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清乡团上门搜东西去了,徐解秀心里扑扑嗵嗵的不得踏实,过了一会儿时间,穷凶极恶的清乡团拎着战利品回到祠堂来了,一把将那半条捆得牢牢的被子,重重地扔到徐解秀脚前。徐解秀一看,疯了似的把被子从地上抱了起来,她抱着,任凭清乡团怎么抢,她就是不松手。清乡团的人以为里面藏了什么值钱的东西呢,乡兵一脚将徐解秀踹到了地上,便夺走了被子,割断草绳打开一看,却什么东西都没有。乡兵愤怒地在半条被子上狠狠地踩了几脚。这下徐解秀被激怒了,大声吼道:“你们这群连畜牲不如的东西,好人坏人都分不清,人家都三个人才共用一条被子,还剪了半条送给我们老百姓……”在场的父老乡亲也迸发出愤怒的情绪!清乡团见势不妙,便把那半条被子和搜上来的其他物品都一把火给烧毁了!

        徐解秀眼睁睁地看着那半条被子在烈火中燃烧,当时就晕厥了过去……

        沙洲瑶族村如今已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当我们走过石板路,来到“半条被子”故事的发生地,曾住过三位女红军的那间房和那张古旧的床依然还保留着,鼓励着后人要时时刻刻记住红军,永远跟着共产党。“什么是共产党?共产党就是自己只有一条被子,也要剪下半条给老百姓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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