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永玉：如此认真、如此深情、如此庄严的艺术人生跨越

国庆长假第二天上午，我和朋友、弟子、家人一行来到湖南美术馆观看师长黄永玉先生画展，这是一个准备了十年的画展，喔，不，是准备了将近一个世纪的画展！画展的名字“如此漫长，如此浓郁”就昭示了它的与众不同。我甚至带了充饥的食物，一次性不离开展厅完完全全、仔仔细细看下来，无数次贴到画框玻璃上试图努力把画面上题跋的小字看清楚、瞧明白。整个展览看完竟然花去了快六个小时，创造了我看个展的最长记录。为什么我会如此饶有兴致而不觉得累，我想是因为黄老对我接近半个世纪的教诲给了我春风化雨般的无穷激励。我站在他的画前，仿佛看到他的音容相貌从我们最初相识的上世纪七十年代后期开始，一幕幕划过。

我因为因缘际会从上世纪七十年代后期开始跟随罗工柳先生学油画，黄老和罗老是中央美院的老同事，每次黄老从北京回长沙见到我就会笑着说，我又要替罗院长检查你的作业啦！1984年黄永玉先生应邀为九所和蓉园宾馆画一批大画，按照先生的吩咐，我出差到扬州、苏州、无锡和安徽泾县，为黄老采购创作所需的文房四宝和后期裱画材料，有幸成了黄老的创作助手，得观其现场作画，深受启发。一年后，湖南省委、省政府为推广张家界特邀请何海霞先生来湘作画，我有幸跟随国画大师何海霞先生转攻国画山水，黄老得知后高兴地告诫我好哇，还是学国画好，而且是跟海霞先生学，简直不能更好！我记得1985年下半年的一天，黄老从香港来长沙，他行李都来不及放，直接拖着行李来到海霞先生的房间拜望，他迫不及待地来看海霞先生新创作的作品，看到我陪何老去湘西写生回来画的一批画，连连赞叹画得好哇！因为画的是他无比熟悉的家乡山水，他看过无数人用画笔表达，似乎无人能出海霞先生其右。后来他写下了那篇著名的评论文章《鬼手何海霞》，全面深入的剖析了何海霞先生的艺术。每次，黄永玉先生表扬何海霞先生时，海霞先生总是习惯性的摆摆手，说我这几把刷子跟我的师父张大千先生比起来那差远了。于是话题就会自然而然的延伸到我的师祖张大千身上。何海霞先生是张大千大风堂的大弟子，对他的师父自然有足够的发言权。在那个资讯不发达的年代，了解一个人更多靠故事。后来，海峡两岸交流增多，大量的图书影像资料可以共享，在深入了解张大千先生后，黄永玉先生十分坚定的认为张大千先生是近100年来最重要的艺术家，无论是他的全面、还是高度、还是他晚年开创的泼墨泼彩新技法、新境界。他晚年多次在采访中谈到自己对张大千先生的景仰。有意思的是他并未能与张大千先生谋面。

而另一位来自家乡湖南的艺术大师齐白石先生，黄永玉先生则与他有三面之缘。一次请齐老吃螃蟹，一次为齐老画像，一次为齐老送印好的木刻画像。齐老高兴的在木刻画像上题词“齐白石像，永玉刻又倩，白石老人加题，年九十四矣”。而在2023年1月，于湖南美术馆隆重举办的“客中月光照家山”北京画院藏齐白石精品展上，清晰可见的展标正是黄永玉先生写的，这是北京画院为这次展览特地请先生在2022年下半年题写的，这成为了他的偶像齐白石老人艺术还乡活动的“点睛之笔”，是两代艺术大师君子之交的“浓情之笔”。

张大千和齐白石两位老先生不可避免的成为了黄永玉先生一生对比和参照的前辈大师。在2013年中国国家博物馆“黄永玉90画展”之后，黄永玉先生就开始琢磨他的下一个十年画展。张大千先生晚年受眼疾之苦，开创了泼墨泼彩新境界；齐白石老人在九十多岁高龄不断完善其大写意画法。不走寻常路的黄永玉先生则反其道行之，他觉得彩墨技法和大写意画法在自己的90画展上已经充分体现了，他要开创一个前无古人的高龄精细用笔加长文题跋的新画法，因为他的文字无论是在美术界还是文学界都是顶级的存在，他漫长的人生感悟更是世所罕见。时间宝贵，说干就干，10年后，这批画就这样静静的陈放在我们眼前，只是画画的老人抽着烟斗，笑呵呵的离我们而去。那些巨幅的白描，你很难想象这是出自一个近百岁老人之手；那些重彩工笔更是散发着灿烂蓬勃的生命力；这些鸿篇巨制配上老人细致入微的小楷穿插其间，无不给观者深深的震撼！那些漫笔画像和剪纸头像又流露出老人的顽皮与可爱；老人经典的荷花与生肖依然是一如既往的灵动洒脱……湖南长沙这次展览比在北京中国美术馆举行的“如此漫长如此浓郁”首展更多出了50余件反映老人人生最后几年与朋友亲人互动的作品，更沉浸式地展现了湘西吊脚楼、北京万荷堂和黄老人生最后两年疗养的北京太阳城的真实场景，让人升起对这位世纪老人无比的敬仰与怀念！

画中大段的题跋，湖南美术馆贴心的在一旁的二维码中予以全文载录，扫码即可获得，方便了观众，是值得特别赞许的用心之举。

在生命的长度上，黄永玉先生超过了绝大多数画家，包括他的两位偶像张大千与齐白石。而他晚年面对艺术的虔诚态度更是前无来者。他是如此认真、如此深情、如此庄严地实现着他近百年艺术人生的巅峰跨越！

观展快结束的时候，幸遇黄老的儿子黄黑蛮先生，愉快的谈起很多黄老的往事。后来又在视频中看到黑蛮与黑妮两兄妹在湖南美术馆画展现场为观众讲解与导览，这正是“如此漫长、如此浓郁”艺术情和乡情的真挚延伸啊……

（作者 张志君 著名画家，国宴设计专家，当代艺宴创始人，湖南省湘菜产业促进会专家副会长，湖南省画院特聘画家，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

（一审：余画 二审：卢小伟 三审：鲁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