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赋能时代,百件大画大美 民族复兴的美术力量专访之陈炳佳篇
雷: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必然要求中国文艺事业的崛起、美术事业的全面进步,作为这一伟大事业中的实践者,您觉得美术、美育在这个过程中有着什么样的作用?
陈:这个问题对我来说问得有点大。我已年过花甲,对民族文化伟大复兴这么伟大的课题,已是有心无力,年轻时没有做出什么贡献,年龄大了并且已是自由职业的局外人想做点事,尤其是做点有积极意义的大事,恐怕会让人听了闹笑话喽。这不是谦虚,我真的就这样想的。
不过,我一直认为艺术在一个民族的文化史或者说文明史中是不可或缺的。艺术是无用之用,越是文明程度高的国家和社会,越对艺术有广泛兴趣、深刻理解和高度重视。艺术是我们已知的所有学科中最早的一个行当,我们至今还可以看到早在3. 5万年前的智人时代的洞窟壁画,在这些壁画里我们可以轻松读取和获知人类早期的生产生活形态以及精神状态。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欧洲文艺复兴和启蒙运动,可以说文艺复兴点燃了思想启蒙,直接催生了工业革命,使近三百多年来西方文明走向了崭新的时代,人类物质生活、认识世界的方法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改变。
民国时期蔡元培先生提出美育代宗教,我非常理解。一个不懂审美的民族是无法走入现代文明的,并且也不可能在人类现代文明中做出贡献,特别是原创性的贡献。所以爱因斯坦说,他不是科学家是艺术家,他认为牛顿力学不美才搞相对论。
我一直认为提高全民审美能力是国家文化建设的第一要务,审美能力决定人的爱心,激发人的想象力、好奇心和创新能力。美育不是一两个美术工作者的事,是全民的事,关键要有感情,下真功夫。
雷:以人民为中心,立中国精神之魂、兴文化自信之风、扎时代生活之根,应该成为社会主义美术事业的根与魂,您是如何理解?您又是如何在自己的创作实践中体现“深入生活,扎根人民”的?
陈:我认为我是彻底的民族主义者,我深爱我们伟大的民族文化,我也很希望在捍卫和传承、创新中华民族文化中做出自己的努力。但我决不是狭隘的民粹主义者,我主张用开放、包容的胸怀拥抱和深耕五千年来形成的独具魅力的民族文化。文化的自信心,建立在深深的爱和精研的基础之上,如果没有感情又仅仅是蜻蜓点水式的走过场便不可能有所作为。
几千年来中国人渐渐形成了一套完整的文化认知和价值体系,构成了唯我独有的中国风格、中国精神,这与之后以希腊文明为主体的西方文化有着本质性的不同,是两条平行发展和各自完善的路径。作为一个从事中国画的画人认识到了这点,便明白了自己应该如何选择,走怎样的路。
我45岁之前还在部队基层带兵,45岁后才进入原广州军区政治部文艺创作室做专业画家,应该说我的根一直在人民之间、在基层,这与大学一毕业就搞专业的画人恐怕有着天然的不同。之前我画过一些与官兵和历史有关的现实主义创作。但是我认为作为当代艺术家除了关注和表现现实生活和具体历史性事件,也要关注现实中人类生存面临的精神问题和生命意义的深层思考与表达。尤其是工业化、信息数字技术突飞猛进、日新月异的全球化时代,人类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和挑战,人的精神世界出现了许许多多的新问题和新要求,艺术家理应与世代同频共振,做岀自己的判断和思考,用画笔吟与唱、喊与呼,做一点有意义的事来。根植人民,是多维度的,在艺术的创作方法、形式风格和思想境界方面也应该是多元多样的,这才最符合新世纪艺术生态系统发展的原则。所谓大国担当,就是要求画人必须有更加广阔而绚烂的内心世界。
雷:当前,艺术家处在文化全球化、艺术多元化的创作环境中,您现在如何看待当代艺术与中国传统文化之间的关系?
陈:艺术发展有其自身的原则和规律,它与科学、体育,甚至哲学等都是不同的。因此,全球化背景下的艺术家更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做好自己的判断,绝不可掉进了全球化的陷阱。全球化不是艺术同质化,不是西方化、美欧化;拥抱西方当代艺术不是与西方当代艺术接轨重合,应该平行并进、互尊共荣。
中国艺术史与中国思想史、文学史、哲学史一脉相承。自80年代初开始,40多年来我就一直把关注点放在中国文化长河全境中,从仰韶彩陶到青铜、岩画、秦砖汉瓦,再到敦煌;从《诗经》《楚辞》《山海经》到《封神演义》;从老庄孔孟到禅宗。我体会到了我们这个构成我们文化体系的独立存在的逻辑和基因。我不认为中国绘画艺术就是宋元以来的文人画,这个画种在整个五千年中国视觉艺术史中只是一个很短的过程与存在形态,而非金科玉律。如今我们还有许多人的审美和欣赏习惯仍然固定在宋元上,甚至认为只有宋画才是中国画的最高和唯一标准,其它都是下等货,太不可理喻了!观察、学习、研究中国画,势必放眼在大文化史、大美术史中深耕精作,才能发现数千年来属于我们这画种所隐藏的文化密码,使其焕发出勃勃生机,实现中国艺术的当代性和民族性。同时,任何优秀的传统文化,如果不置于全人类文化的背景下思考与发展,传统就没法传承下去,必将长锈、衰绝。
雷:您认为您当下的美术创作在主题、语言、观念等层面想要整体呈现出怎样的面貌或者变化?
陈:这是一个很严谨的学术问题。我从2016年离开体制,成为了独立的自由职业画人,表达自由和自由表达便是我的使命。如今对我而言,主题、语言、观念已经不再是我的手段和目标。自由自在地创作就是极尽所能地走出一切边界,抛弃所有的规则秩序。但是,无论怎样折腾,中国画、中国文化的底线我会死死抓住,这就是吴冠中先生说的"风筝不断线",保持基因不变。
雷:您近期有着什么样的创作计划?对未来的创作,您有什么样的期盼?
陈:近期一直埋头于自己"十年百件大画计划"中,要强调的是"百件"只是数字概念,给自己定下个防止偷懒的东东。因为,有活要干,每天就不敢懈怠了。
我自己的期盼就是健康开心地活,想画什么就画什么。人生进入老年,"未来"这个东西就免谈了,健康在未来就在,因此,我希望抓住身心还算健康的中老年尾巴,多画点。期待社会上有越来越多的人看得懂我的画,读出我的心思。
雷:您近十年制定了百件大幅创作计划,并已完成130多件,这些作品展示了您个人内心世界的深层挖掘和表达。在这个过程中,您如何将个人的精神状态和生命意义融入创作思考中?
陈:我的百件大画计划从2013年开始的,计划在2013到2023年完成100幅丈二对开以上(180 x145 Cm)大幅作品,这期间刚好是我50至60岁的人生壮年期,这个时间段对一个画人而言是十分重要的,必须珍惜,这时身体和心理素质都处于旺盛期,希望努力一把不给自己的人生留下遗憾。我的这个计划去年就完成了,《南方日报》《中国书画报》等多种媒体报道后,引起了一些共鸣,来自各方面的鼓励很多,目前画了135件,想一直画到今年12月底打止。
画这些大画时我的心中便波澜起伏、思如泉涌,我常常兴奋得忘了自己。每天只要走进画室便有一种魂不守舍,热情澎湃的感觉,一动手、一触碰到宣纸我的灵感就源源不断地喷涌而出,每完成一件拙作,我总幸福得像个孩子,也像一位初为人母的少妇,感觉太神奇了!
我总喜欢把画面搞得满满的,大量的人堆垒在画上,有密集恐惧的朋友不敢直视。我八十老几的岳父大人帮我整理这些画时感叹地说,你真不错,就是把这些纸涂黑也不容易啊!这十年来,尤其是2016年以来我几乎谢辞了一切社会活动潜心事画,自觉地把精力和心思投入创作,今天回头看,我的决定是完全正确的。
画画和写作一样如果进入了一种状态便可忘乎所以。我有时觉得自己像曹雪芹写《红楼梦》,一旦进入角色,一回一回地写下去,因为内心的安宁和纯粹,越写越被自己感动,像打了鸡血一样亢奋。这个时候只觉得鬼使神差,似有神助,想停也停不下来,来劲得很!我的100多件大画就是我描绘的一百多道心灵风景、讲述的一百多个灵魂故事,我说到做到了,十年的坚持一梦成真,值得!
雷:"玩画"对您来说是一种无拘无束、任性放纵的方式,与传统的职业画家有所不同。您是否认为"玩画"能带来更自由、更真实的艺术表达?在您的创作过程中,如何平衡自由创作与职业道德的关系?
陈:玩是人生最高妙的境界。我们圈内有不少人老强调自己画得很累,压力山大,这样的状态是玩不起来的。马蒂斯说,艺术是一把安乐椅。关键是这把椅子给自己和他人都会带来轻松和快乐。玩,玩得嗨,艺术这个东西便会找上门来。如果每天正襟危坐,好像自己是拯救世界的人,那怎么知道玩的快乐。
我常说,艺术这行当就是上帝给人类留下的"自留地"。上帝给我们安排了许多行当如政治、军事、法律、教育、科研……这些都不是好玩的,必须严肃认真,一丝不苟,而艺术就可以撒野、自由发挥。比方画人,一不小心画了十条腿,这不是错,这是你创造岀了另一个生命体。
当然,创作自由也是有一定的底线的,必须遵守法律,尊敬他人和公序良俗,但我十分讨厌动不动就上纲上线,搞道德绑架。真正的艺术家是人类文明的先行者、侦察兵,他们总是走在时代的前列,去探索美、去发现美,他不可能墨守成规,因此他们的一些想法和行为可能超出常规,触犯常规,不被常人理解,这需要社会给予包容,允许试错。而不应该因为自己看不懂就拳打脚踢,朝人家吐口水。一个越文明的社会、文化教养越高的人群,越对新鲜事物饱有接纳、欣赏的热情,并对探索者、试验者、先行者报以友谊和鼓励的掌声。我希望这将成为我们这个时代的新风尚,这才是文化自信的一道最闪亮的风景!
2023年11月于北京线上访谈
人物简介:
陈炳佳,湖南临湘人,1981年入伍,从军35 年,做过电影放映员、营政治教导员、团政治委员,2007年调入广州军区政治部文艺创作室任专职画家,现为职业艺术家。先后在桂林、南宁、广州、武汉、长沙、北京等地举办个人画展,出版有《陈炳佳画集》《天象苍茫·陈炳佳水墨系列集》等,撰有近百万字各类文章发表于《人民日报》《解放军报》《南方周末》等报刊,中央电视台、《人民日报》《中国国家美术》等媒体对其创作有过专题介绍。
(一审:余画 二审:文杰 三审:禹振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