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雅的六先生

周末得知长沙市书协将在今年下半年举办纪念胡六皆先生诞辰一百周年书法展，不胜之喜。非常感谢孔小平主席行此善举，功德无量。

今先生仙逝已有二十三个春秋。“君才二十三，我已七十四。为结翰墨缘，留此数行字。”每念及先生赠我的诗，前缘历历，惘然若失。因唐尚雄老先生引荐，我于十几岁即认识老先生，有缘亲近老人家十几年。承先生垂爱，我获益匪浅。忆及与先生相交之二三事，其言传身教宛然，唯感恩而已。而生死殊隔，恩无以酬，深怀愧疚。

先生博学洽闻，在诗词上功力尤深，捷才殊为了得。1989年，我陪老先生去南岳避暑。当时，爱好书法的雪林法师托我带他去求先生墨宝。一则不薄僧面，二则想小小为难先生，我事先没跟先生说就直接带法师去了。先生问了雪林法师法号，提笔而就：“洁同冰雪，志在山林。”雪林法师不胜欢喜，我唯有叹服。先生还聊了书法和禅诗，一贯儒雅微笑，一贯轻言细语。

有一年，值先生生日，我与吕君海阳先生一起去购蛋糕。服务生问蛋糕上写什么。吕先生讲再生日快乐已经没什么意思了，必须创新。他命我想内容。我突然想起，六娭毑要搞一个恶作剧气一下六先生，于是提笔就写了“六害作怪”四个字。吃蛋糕时，大家一看这几个字都哈哈大笑。六娭毑笑得前俯后仰，眼泪都出来了。先生丝毫不以为忤，还是和平常一样儒雅地微笑，并说：“让人大笑是本事，令众生欢喜者则令诸佛欢喜。”顽劣如我，老先生之教化亦如此儒雅和佛系。

1994年，我要装修房子，没有钱。没等我开口，先生立即拿了五千元给我。一不要我打条子，二不问我什么时候还。那时我的工资每月才一二百元。我用了四年才还清先生借我的钱，但先生夫妇的情我一辈子也还不完。1997年2月，我在台湾，没能参加先生的追悼会。返湘后，我牵头在长沙市博物馆为先生办了一个遗笔展，心始稍安。

今年我也年过半百了，渐渐明白有的人虽然活着，但在我心里早就死了；有的人虽然过逝了，在我心里却永远活着。“尊重现在身，时乎不能再。永远无尽期，永远有现在。”一如先生之赠言，永远无尽期，我对先生唯有永远的景仰和永恒的怀念。念兹在兹，先生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