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农民工的冰与火之“歌”

衡阳日报全媒体记者 王翟

▲在工地上载歌载舞的表演形式，让高小健成名。

即使已成为中国最有名的农民工，即使已拥有1900万粉丝，高小健也忘不了那个冰冷的夜晚和那个炙热的下午。

14岁那年，他辍学从衡阳县老家来到长沙，找到一份搬货的工作。他勤奋、机灵、阳光，很快得到老板一家人的喜欢。这对一个叛逆少年来说，是极大的鼓舞，他开始对未来充满希望，开始相信即使读不好书，但只要勤劳、踏实，也能受人尊敬。可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一天夜里，老板的儿子缠着要跟高小健睡觉，老板坚决不准，老板把儿子拉到屋外，狠狠地训斥道：“他身上那么臭！你跟他睡做什么！”夏夜闷热，虫鸣聒噪，听到这句话的高小健，感觉那个夜晚，比冰窖还冷。

所有农民工，都遭遇过这样一个冰冷的夜晚。

第二天，高小健辞职回了老家。后来，他干过理发、守过仓库、当过保安，还去部队当了两年兵。退伍后，高小健正式开启了“工地生涯”。在这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的苦日子里，最令他难忘的是，一个烈日的下午。那天，室外温度高达40多度，高小健和一群工友在楼顶上加热沥青，强烈的高温仿佛像一堵移动的“墙”，将人逼得节节后退。顶着这堵炙热的“墙”，高小健咬牙默念着：“一定要熬过去，熬过去……”

所有农民工，都熬过这样一个炙热的下午。

这就是农民工“冰”与“火”的世界。

你若问我：“他们的生存之道是什么？”

我采访的感受是：“世界以疼吻他们，他们报之以歌。”

这么多年来，正是这首“歌”支撑着高小健前进。

我们的采访，定在九月的一个午后。

高小健穿着休闲T恤走进房间。这身打扮，加上那并不算帅气的脸，放到大街上，马上就会被淹没。

但正是这质朴的农民工形象，赢得万千粉丝喜爱。高小健以工地为背景，和工友们载歌载舞、表演段子的视频，经常能收获100w＋赞。

因为采访迟到了几分钟，高小健连连跟记者道歉，堆着笑的脸上，睡眼惺忪，面露疲态，可以看出，他没怎么睡好。

他刚从一次危机中走出来——一场网络暴力袭击。

今年6月开始，陆续有人在网上攻击他，称他是没上过工地的“假农民工”，一时粉丝圈炸了锅，评论区充斥恶语。

“很多人私信骂我，骂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高小健说：“我从小脸皮就薄，心态一下子崩了。”

“那阵子，我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不停回忆工地上的日子。”高小健说，正是这些回忆带他走了出来。

“想那么多，冇屁用！”高小健说，工地上的经验告诉他，无论受多大委屈——“干！就完事了！”

▲曾经在工地上做工的高小健。

想通后，高小健将手机丢到一边，任网上鸡飞蛋打，他再也不看了，只是埋头做事。

支撑高小健前进的这首“歌”，是一首勤劳、实干的劳动之歌。正是这首“歌”，让无数农民工，路途崎岖，依然脚步铿锵。

八月的某天，山东一伙人跑到衡阳欲实施敲诈，高小健报了警。衡阳网警抓获了这群人。经查，这起网暴事件是一起有组织、有预谋的攻击。

随着警方介入，网暴风波渐渐平静，如今，一切似乎恢复正常…

但成功的道路上，还有一个更强大的敌人在前方。

如果把言语暴力，比作“冰”，那么，利益诱惑，便是欲望之“火”。

真正让高小健走上人气巅峰的，是直播带货。

高小健的直播间取名“工地大联欢”，他将表演和带货相结合，取得巨大成功。今年5月1日，“工地大联欢”创造单场直播50万人次在线、成交总额破1000万元的数据，比肩李佳琦、薇娅等一线网络达人。

一时间，许多厂家找高小健希望合作，这里面不乏高利益、高回报的产品，这让团队里的伙伴蠢蠢欲动。

高小健也动摇了，毕竟，每一个农民工都有一个变富的梦想。

“我也想开更好的车，住更好的房子……”高小健说：“但我最终选择了让利，因为工地上流行一句老话——‘人不能忘本’。”

“本”，是什么？

“本”，在中国乡土社会里，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字。对父母的孝道，是“本”；对亲友的情谊，是“本”；对他人的诚实、善良，是“本”……一个农家人，如果被人指责“忘本”，那是一种极大的谴责。

“虽然我们没什么钱，但我们只赚本分的钱。”高小健说。

支撑高小健前进的这首“歌”，是一首诚实、本分的美德之歌。正是这首“歌”，让无数农民工，面对诱惑，依旧心怀坦荡。

为了给大家带来实惠，高小健对每个产品亲自试用、亲自比对。正是找准了产品定位，加上诚信经营，让高小健的粉丝量迅速从几百万突破到上千万，成为了全国有名的网络达人。

▲直播带货，让高小健人气达到巅峰。

在我国，像高小健一样的农民工还有很多。

数据显示，2020年我国农民工总量约为2.86亿。其中，据衡阳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今年6月统计，目前，我市约有农民工214万人。近年来，我国农民工生存环境已得到很大改善，但他们仍然是最辛苦的工作之一，他们正是靠着他们的精神之“歌”战胜严寒与酷暑。

在漫漫人生旅程里，我们每一个都是“高小健”。

我们每一个人终会遇到我们世界的“冰”与“火”，我们也会遭遇事业挫折，也会经历病痛患难，也会失去心爱的人……在这些内心崩溃的时候，我们该拿什么去抵御？

采访最后，高小健侃侃而谈未来。他说，今后，在努力发展事业的同时，还会抽更多时间从事公益事业，以及支持家乡衡阳的发展，为农民工代言，为衡阳代言。

时光如梭，流年似水，时间带走了许多，也沉淀了许多……

眼前的高小健，可以说，已经不再是以前的他了，但又可以说，他还是曾经那个他。

记者：请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接触短视频的？

高小健：大概2019年下半年，我看到身边朋友都在刷抖音，自己也就刷了起来。后来在工地上闲来无事，我就开始拍一些短视频玩。特别是新冠肺炎疫情暴发后，工地上的事越来越少，我拍了许多段子，点赞量都不错，这给了我信心。

记者：你是怎么火的？

高小健：2020年4月3日，我发布了一条“气炸老板”内容的视频，没想到，播放量一夜竟超过百万，点赞量破100w＋，一下子涨了很多粉丝。之后，视频播放量明显上升，爆款也频频出现。

记者：你有学过表演吗？

高小健：没有学过，但我这个人性格很开朗，平时就很喜欢开玩笑，从小就是大家的“开心果”，可能在这方面有点天赋。

记者：如今粉丝这么多，压力大吗？

高小健：压力山大。每天都要思考内容，还要为直播带货做准备，一天经常只睡三四个小时。最辛苦的是做直播，一次直播下来，全身都被汗水湿透，嗓子也会沙哑。这一年做直播以来，我头发掉了好多、白了好多，别人都笑我“老了十岁”。

记者：你赚了很多钱吗？

高小健：哪有赚很多钱，别看我们带货成绩很好，但直播带货投入很大，营销成本、人工成本都很高，加上我们为了口碑，都是薄利多销，有时候，一场直播下来，还要赔钱。

记者：如何看待网络暴力？

高小健：网络达人都是刀尖上过日子。网络能让人一夜成名，也能让人身败名裂。只有行得正，才能走得远。

记者：你觉得农民工是一个什么样的群体？

高小健：大部分农民工都非常善良、勤劳，大家都非常乐观面对生活，但大家内心都有一点小自卑，希望获得社会的认可和尊敬。

记者：平时有做公益吗？

高小健：我们开展了许多公益活动，比如助学、捐款等，但是没有宣传，因为我们怕被人说在作秀。

记者：今后会为家乡作些什么贡献？

高小健：我是土生土长的衡阳人，现在工作生活都在衡阳，一直想为家乡做贡献。我觉得衡阳有许多地方值得推广，比如南岳衡山，比如一些土特产，今后我会努力寻找机会推广家乡。

记者：你还有什么梦想吗？

高小健：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有一个梦想，那就是等有机会了，我要拍摄一部电影，一部关于农民工的电影，让人尊敬农民工、关爱农民工。

（一审：余画 二审：蒋俊 三审：谢峰）